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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礼亲王妃的话她不能反驳,她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巴不得顾蕴被人骂死了才好,顾氏她又说不过,她今日才算明白,顾氏何以那般高调强势,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敢情是手握大把大把的银钱,钱是人的胆么。

    于是只能将气都撒到了庄敏县主头上,若不是因为她们母女和老四母子居心叵测,她堂堂中宫皇后,又何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庶子媳妇的气,她的一切噩梦都是从顾氏成为了太子妃后,才正式开始的,顾氏简直比那个婢生子还可恨,而这都是拜益阳母女和老四母子所赐,她不好过了,庄敏还想好过?

    因看向庄敏县主,淡淡说道:“老四媳妇过来,你三嫂克撞着了,自己都还昏昏沉沉虚弱得紧,如今能服侍本宫?你来服侍本宫回景仁宫罢。”

    庄敏县主混在人群里,虽然心里已是怨毒忿恨得快要麻木,面上倒是尽量克制着,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来,以为今日的打击与折磨能到此为止了。

    却没想到,宗皇后却忽然点了她的名,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宗皇后这是在抬举她,宗皇后看她的眼神分明透着毫不掩饰的狠戾,显然是打算把方才受的打击和气都洒扫她身上了。

    然而庄敏县主还没有拒绝的权利,服侍婆母本就是为人媳者的本分,便是强势如顾氏,这会儿若皇后开口叫了她,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她没有顾氏的底气,自然更不敢说了,偏还连个帮她说项的人都没有,益阳长公主倒是够资格进宫参加今日的宴会,可崔驸马至今仍住在玉虚观里不肯回去,益阳长公主脸都丢到盛京城外去了,哪还有脸出门?

    何况她纵然来了,除了让宗皇后多一个羞辱的人以外,根本于事无补,又何必再白搭一个人进去呢?

    庄敏县主将自己的指甲都生生弄断了一根,才强迫自己堆起了一脸的笑来,上前冲宗皇后屈膝一礼,道:“早就羡慕三皇嫂能常伴母后左右,今日总算轮到臣媳了,就是臣媳不似三皇嫂那般伶俐,还请母后千万不要嫌弃才好。”说着扶住了宗皇后的左手臂。

    宗皇后笑道:“你三皇嫂哪有你伶俐,以前你可是人人都交口称赞的对象,本宫怎么会嫌弃你。”一边说,一边还拍了拍庄敏县主的手,瞧在不知情人的眼里,真是好一副婆媳相得的和谐景象。

    宗皇后由庄敏县主扶着出了殿门,其他人方跟着陆陆续续也出去了,不一时殿内便只剩下三皇子妃和她的贴身丫鬟了。

    三皇子妃这才渐渐醒过了神来,不由深悔起自己方才的沉不住气来,明知道那顾氏尖牙利齿的,她又何必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要她的强,难道自己以前得到的教训还少吗?

    如今可好,自取其辱不说,还惹得母后厌弃了她,本来母后就不是多喜欢她了,只因为自家她这一辈就她一个嫡女,没的选所以才选中了她为媳,她嫁妆又远不如顾氏那般丰厚,指不定母后心里这会儿正多么懊恼当初没抢先一步为自家殿下聘了顾氏为媳呢,本来顾氏的嫁妆那般丰厚,已够让人眼红妒恨了,谁知道那嫁妆只是她财产的冰山一角而已,她怎么就那么好的命?

    还有殿下,不知道会不会也这样想,——说来说去,都怪顾氏那个贱人,她怎么还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啊!

    三皇子妃越想越懊丧,越想越屈辱,终于忍不住趴在自己丫鬟的肩膀上,嘤嘤嘤的哭了起来,直哭了一盏茶的时间,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才渐渐停了下来,一面拭泪,一面离了交泰殿,往景仁宫去了,母后已然厌了她了,她再不设法尽快讨回母后的欢心,难道真等着以后三皇子府和景仁宫都再没了她的立足之地不成?

    彼时崇庆殿内,顾蕴与礼亲王妃已对坐在靠窗的榻上,在品着雪顶含翠了。

    礼亲王妃先看了茶色,又闻了茶香,再含了一口在嘴里,闭上眼睛细细的品了片刻,才咽下笑道:“果然不愧为茶中至宝,的确较之其他茶有独到之处。”

    顾蕴笑道:“礼叔祖母喜欢就好,锦瑟,给礼叔祖母包二两雪顶含翠带回去。这还是我前儿去给许太妃娘娘请安,兼送五毒荷包时,太妃娘娘听说那荷包是我亲手做的,高兴之下赏我的,说她上了年纪本就觉轻,再吃了茶越发不用睡了,可这样的好茶总不能白放着白糟蹋了,索性都赏了我,一共才半斤,前儿还包了一两送去前面太子殿下的书房里,不然我就多给礼叔祖母包一些了。”

    礼亲王妃闻言,忙道:“许太妃上了年纪的人觉轻,我何尝不是一样,太子妃且不用包了,我今儿在您这里尝过就足够了。”

    顿了顿,又道:“既是许太妃赏太子妃的,方才三皇子妃挤兑您时,您怎么不以此来驳回她?谁不知道皇上侍许太妃至孝,好些东西连皇上自己都没有的,许太妃宫里却从未短过,您只要说是许太妃赏您的,凭是谁也不敢再有半句二话。”

    顾蕴啜了一口茶,才笑道:“我懒得与她一般见识,而且让她知道了,万一回头她闹太妃娘娘去怎么办?您还不知道她吗,自来都以为自己是妯娌里的头一份儿,自然在长辈们跟前儿也该是头一份才好就,太妃娘娘清净惯了的,我不想给她老人家添麻烦,反正今日连父皇都称赞我了,以后想来也没谁再敢说我的淡话了。您老也别跟我推辞了,您不吃,难道礼叔祖也不吃,叔叔婶婶和哥哥嫂嫂们也不吃不成?只可惜太少了,不能让大家都尽兴。”

    话说到这个地步,礼亲王妃不好再推辞,只得谢了顾蕴,让自己的丫鬟收了茶叶,方继续笑道:“早前听得坊间时不时就有诟病太子妃的话时,我虽生气,却也知道生气无用,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越是堵,它指不定泄得越厉害,所以我更多还是担心,怕久而久之,太子妃的声誉就被她们诋毁殆尽了。所幸太子妃只用短短几日的功夫,便扭转了局面,倒是个漂亮的翻身仗,我老婆子这颗心哪,总算是可以放回肚里了。”

    顾蕴忙感激道:“若不是您老人家那样维护我,我这个翻身仗也不能打得这般漂亮,不但我,太子殿下也很是感激您和叔祖父,常说若没有您二位公平公正的维护,如今他还不知是何情形呢,等将来……总之,太子殿下和我都会将您二老的情谊永铭于心的。”

    这话已等同于是承诺了,礼亲王妃人老成精,又岂能听不出来,他们老两口儿之所以那般维护东宫,维护宇文承川和顾蕴,固然是出于对大道正统的维护,要说一丁点儿私心都没有,却是骗人的,他们老两口儿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倒是可以谁的面子都不卖,可他们的儿孙日子还长着呢,他们不可能一点也不为儿孙考虑,如今能得顾蕴这样一句话,他们所做的一切总算没有白费!

    祖孙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胡向安小跑着进来了:“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已经过了崇政殿了。”

    礼亲王妃情知宇文承川这会儿回来,必定有话与顾蕴说,遂笑向顾蕴道:“早上五更就起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歇息过,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快要撑不住了,太子妃且打发个人引我不拘去哪间厢房躺一会儿罢,不然晚上的晚宴我铁定坐着都能睡着。”

    顾蕴也的确有话想单独与宇文承川说,闻及此言,倒是正中下怀,也越发感佩起礼亲王夫妇来,二人在宗室里的高声望,果然不是白得来的!

    遂打发卷碧服侍礼亲王妃去了后面的配殿里歇息。

    礼亲王妃前脚出了崇庆殿,宇文承川后脚便回来了,一进来便叫人:“快斟茶来,我喉咙都快冒烟儿了!”

    顾蕴闻言,忙亲自动手斟了一杯温茶递给他,他仰头一气饮尽,把杯子递还给顾蕴:“再来一杯。”

    待顾蕴又斟满递给他吃尽了,还是觉得渴,索性直接提起茶壶对准壶口牛饮了一气,才终于觉得痛快了,半身歪到了榻上。

    顾蕴忙道:“怎么就渴成这样,累成这样?那这会子情形如何了,永嘉侯克扣军饷的罪名坐实了吗,你早前不是说他还吃空饷呢,吃空饷的事又怎么说?”

    宇文承川道:“我一个人说的话,差点儿顶上其他所有人说的话了,你说我能不渴不累吗?永嘉侯克扣军饷的罪名,如今到底只是那四个士兵的一面之词,还不能坐实,不过皇上已派了钦差立刻动身前往辽东了,届时有了真凭实据,自然就能坐实了,至于他吃空饷的事么,纸难道还能包得住火?你只等着瞧好戏便是。”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开了弓,自然就要正中靶心!

    顾蕴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四个士兵究竟是你的人,还是永嘉侯的人?我瞧当时皇后和贵妃的脸色,笑容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可见她们一早就知道那四个人的存在,那他们怎么就会临阵倒了戈呢?”

    “一开始的确是永嘉侯的人。”宇文承川勾唇道,“如今却是我的人了,永嘉侯只能决定他们的生死,我却能决定他们家人的生死,你说他们敢不临阵倒戈吗?好了,回头再细说这个不迟,你且先想想待会儿晚宴时皇上若问你想要什么奖赏,你该怎么说罢,你如此深明大义,皇上肯定是要赏你的。”

    顾蕴想了想,笑道:“我既这般深明大义高风亮节,自然不能要金银黄白之物,虽然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就请皇上赐便捷一块亲笔匾额罢,如此以后除了皇上,任谁也休想打便捷的主意了,而皇上坐拥四海,何况你不是替我说了,我已提前将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的分红都预支了吗,想来皇上越发不会打便捷的主意了。”

    银子倒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她这些年对便捷所倾注的心血,所以以后无论是谁,都休想打便捷的主意!

    ------题外话------

    总算慢慢的将状态找回来了,不过,我的状态好像是跟票子成正比的?所以,乃们懂的,o(n_n)o~

    ☆、第一百七五回 如此亲娘

    晚宴正式开始之前,皇上果然笑呵呵的问顾蕴:“太子妃,你此番如此深明大义,还坚持做了好事不留名,若不是机缘巧合,如今朕与所有人都还被你和太子蒙在骨里,说罢,你想要什么奖赏?朕自来赏罚分明,总不能让你白出那么大一笔银子,却连丝毫回报都没有。”

    看起来倒是丝毫没有被白日的事影响心情,不过若皇上连这点城府与养气功夫都没有,也不能安坐御座四十载了。

    顾蕴忙笑着回道:“父皇言重了,臣媳愧不敢当。父皇实在要赏臣媳,就把您老人家的福气赏臣媳一些罢,臣媳就缺那个东西。”

    宇文承川笑着帮腔:“是啊,父皇,您就把您的福气赏一些与顾氏罢,也好让儿臣也跟着沾光,多寿多福。”

    夫妻两个这话说得讨巧,皇上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与宇文承川道:“你媳妇儿都嫁进皇家,成为当朝的太子妃了,还说自己没福气?依朕瞧,她的福气已够够的,不需要朕再额外赏她了。”

    转向顾蕴,“你再想一样赏赐,也别与朕客气了,再客气朕就真不赏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

    顾蕴这才笑道:“既然父皇坚持要赏,那,那就赏一个亲笔匾额给臣媳,挂到盛京便捷客栈的大堂去罢,也好让来来往往的客人都能就近感受一下御笔的丰姿,让大家伙儿都沾沾父皇的福气。”

    说得皇上越发的喜悦,他都已做好重赏顾蕴的准备了,纵然知道她定不会开这个口,他一样会重赏她,不想顾蕴偏就开了这个口,要的还是自己的御笔匾额,这可比赏她其他东西更让他高兴,觉得这个长媳实在知情识趣,因命何福海:“取文房四宝来,朕今儿就当众写一个,唔,就写一个‘忠孝大义’的匾额,赏了太子妃,让全天下都知道太子妃的高义!”

    又笑向众人道:“你们都给朕做个见证,这赏赐是太子妃自个儿要求,可不是朕要赏她的,省得她回头后悔了,觉得吃亏了,又想朕赏她别的,朕届时可不会再赏。”

    顾蕴笑道:“能得父皇御笔亲题匾额,已是全天下独一份的赏赐了,臣媳还想要别的,就未免太人心不足蛇吞象了,父皇只管放心,臣媳绝不会后悔的。”

    众人也纷纷笑着凑趣:“臣等日日想皇上的御笔而不得,如今皇上却单赏了太子妃,想来太子妃定然与臣等一旦如愿以偿后的心情一样,受宠若惊得紧,又怎么会后悔?臣等便不做这个见证,结果也是一样的。”

    话虽说得漂亮,气氛也是大好,好些人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思绪万千,有了皇上的亲笔匾额,以后太子妃的客栈岂非越发鹤立鸡群,银子也要越发如流水般,源源不断的流入东宫,让太子至少于银钱上,再无后顾之忧了?看来有些事,他们得从长计议了。

    宗皇后母子婆媳脸上的笑容都勉强得几乎看不出来,实在是他们怎么强迫自己也笑不出来,心里更如吃了黄连般,苦不堪言,看皇上的样子,已是彻底被宇文承川那个婢生子和顾氏那个贱人给拢住了心,长此以往,大邺从后宫到前廷,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他们决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比之宗皇后母子婆媳的急怒于心,二皇子连坐都快要坐不稳了,最大的倚仗大舅舅眼见已是岌岌可危,好容易才盼来了的嫡子这会儿也是凶多吉少,二皇子压根儿没有心情来赴这劳什子晚宴,看那个婢生子夫妇俩出尽风头。

    可他还不能不来,二皇子妃下午回到关雎宫已是见了红,太医院所有该班的太医都使劲浑身解数,才暂时保住了她腹中的胎儿,却严令她短时间内不许下床走动,更不许再劳神伤心,林贵妃既要忧心兄长和家族,又要忧心儿媳和孙子,也犯了头疾的老毛病,——这回却是真犯了病,不是如宇文承川与顾蕴新婚第二日去关雎宫拜会她时,她故意装出来的了。

    母妃与妻子都不能出席晚宴,二皇子若再不出席,别人纵不想认为他们是做贼心虚,也不可能了,尤其是父皇,一旦他也认定了他们做贼心虚,他们哪还有翻身之日?何况他若不出席,他们这一派就将群龙无首,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临阵倒戈了,而且若晚间再有什么变故发生,他在至少也能尽可能的力挽狂澜一下,而不至于等到他们最终知道发生了变故时,后果已不堪设想了!

    同样心若火烧的自然少不得四皇子和庄敏县主,夫妻两个都低着头,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反正他们的座位离皇上远,如今也少有人会关注他们了,他们倒是不用费心遮掩自己的情绪。

    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今日这个样子,到底为什么?都是顾氏成为了太子妃后,他们的处境才会每况愈下,离那个位子也越来越远的,无论如何,顾氏不能再留了,只要顾氏死了,一切便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他们就仍还有希望,所以,顾氏一定得死!

    庄敏县主不由攥紧了双手,连手背上下午服侍宗皇后时,被宗皇后“无意”打翻了茶杯,叫滚茶浇在她手上,烫起的一串燎泡因受了力,而越发尖锐的痛都没有让她松开双手,也没有让她皱一下眉头,这点痛算什么,就是要痛了,她才能记住今日的憋屈与耻辱,他日才能百倍千倍的让贱人们都还回来!

    彼时皇上已就着两个太监拉着的横幅,龙飞凤舞的将“忠孝大义”四个字写完了,并接过何福海双手奉上的自己的印鉴,亲手盖在了义字的左下角,方笑向顾蕴道:“太子妃,你还不上前谢赏?”

    顾蕴便忙应声上前,对皇上行了大礼,说了一句:“臣媳谢父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才瞧着何福海领着那两个太监将横幅捧到了后殿去,皇上既说了是赏亲笔匾额,总不能让顾蕴自己下去装裱。

    如此晚宴方得以正式开始,一直热闹到二更天,皇上害乏了,方命大家都散了。

    次日,皇上的御笔匾额便一路敲锣打鼓的被送到了便捷,便捷的大掌柜与刘大事先已收到了顾蕴递出来的消息,但依然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领着客栈上下跪在客栈大门外,诚惶诚恐的谢了赏接了匾额,忙又指挥人将其挂在了客栈的大堂里,期间大掌柜嘴里还一直絮叨着:“这辈子能当太子妃娘娘的掌柜,能日日看到皇上的御笔匾额,值了,值了!”

    惹得刘大没好气的说他:“你也给太子妃娘娘长长脸,如此上不得高台盘,果然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只可惜他自己爬梯子挂匾额时,也因太激动不慎摔了一跤,惹得大掌柜好一阵反唇相讥。

    匾额挂好后,二人便又开始指挥人放起炮仗摆起流水席来,弄得比以往便捷推出所有新活动时都要热闹。

    民众们瞧在眼里,自然要问便捷这是有什么大喜事?

    大掌柜与刘大一早便选好的几个口齿伶俐的小伙子见问,便立时口沫横飞的说起顾蕴是如何是高风亮节心系万民来,又指着大堂悬挂的匾额告诉民众,那是皇上的御笔匾额,这可是全大邺独一份儿的体面云云。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的,也就一两日功夫,盛京城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妃娘娘的高义了,一时都是交口称赞,说就是要这样的女子,才配做太子妃,甚至将来母仪天下,或是说有这样的太子妃,实在是万民的福气。

    普通民众们倒是不至于对顾蕴的所谓“好命”,像上流社会的人们那样打翻了醋坛子,各种羡慕妒忌恨,顾蕴就算不做太子妃,也是他们只能远观只能仰望的人物,何况她还成了太子妃,那他们就更只有仰望的份儿了,所以他们对她拥有那样巨大的财富,一点也不羡慕妒忌恨。

    民众们反倒庆幸是这样一位悲天悯人深明大义的女子成为了他们的太子妃,那将来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想来这便是普通民众粗茶淡饭却反而更幸福快乐的根本原因了,皆因他们的要求从来便不高,也从来太容易满足。

    一时间顾蕴在盛京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连带顾氏一族所有没出嫁的女孩儿都成了盛京城被人争相抢聘的对象,已经出嫁了的顾氏女也跟着沾光,在夫家的日子都比以前越发好过了。

    只可惜所有跟着沾光,在夫家日子越发好过了的出嫁顾氏女里,并不包括一个人,不用说自然就是顾葭了。

    顾蕴的深明大义与高风亮节不过短短一两日,便已传遍了整个盛京,又岂能传不进建安侯府去?

    董太夫人当即气得两眼发直,直挺挺的便往后栽去,吓得她的贴身嬷嬷与丫鬟们忙将她扶到了床上去,又是掐虎口又是掐人中的,折腾了好半晌,才算是将她救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董太夫人一开始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已什么都想起了,立时喝命贴身嬷嬷:“去把顾葭那个扫把星给我叫来,立刻去!”

    本来以为太子妃的嫁妆已足够甩顾葭无数条街了,却没想到,那只是太子妃财产的零头而已,她竟还有一百家客栈,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便将一百万两银子拿给了太子殿下去治水,一百万两银子啊,不是一万两十万两,而是整整一百万两,建安侯府上下几十年都吃用不尽了,就更不必说太子妃的银子不是坐吃山空,而是源源不断一直都会有新的产生了,——这样一个坐拥金山银山的媳妇,原本该是他们建安侯府,该是他们母子的!

    董太夫人光想到自己竟然错失了这样一个财神爷,心便痛得滴血,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痛,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怪顾葭那个扫把星,若不是她,太子妃如今早已是她的儿媳,太子妃的金山银山也早已是她的了好吗?

    浑然忘记了当初都是她却不过儿子的软硬兼施,主动去显阳侯府与祁夫人说要舍顾蕴而就顾葭的,也不肯怪自己的儿子鼠目寸光,被方雪柔迷得神魂颠倒,一心要为方雪柔母子的以后铺路,反正就算是错,也全是别人的错,他们母子是绝不会有错的!

    顾葭很快来了,一看董太夫人气急败坏的脸,便知道她是叫自己来做什么的,董太夫人能知道外面的传闻,顾葭自然也能知道,自知道至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为什么顾蕴就那么好的命啊,她都已做好自己这辈子都只能仰望她,甚至只能仰仗她鼻息过日子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到,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在她受尽亲长百般维护疼爱,已经是太子妃,成为了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对象,太子殿下还对她万般宠爱的前提下,她竟还拥有那么巨大的财富,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为什么啊?!

    顾葭因此气得几顿没吃过饭了,甚至想到了去死,反正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顾蕴有多幸福有多满足的不是吗?死了她便可以一了百了,再不用日日受董无忌和方雪柔那对狗男女的气,再不用受死老太婆的气,也再不用被妒恨和不甘日夜啃噬自己的心了!

    所以这会儿对上董太夫人的黑脸,顾葭半点惧怕都没有,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董太夫人的打骂吗,何况董太夫人还不敢打她,至多也就是翻来覆去的骂她而已,根本不痛不痒。

    果然董太夫人就算已快气断了肠子气破了肚皮,除了破口大骂顾葭一顿,泼了她一裙子茶水以外,也不敢真将她怎么样,反倒将自己累了个半死,只得恨恨的打发了她,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吵架若你一句我一句的,还能越吵越有劲,若只一个人吵,另一个人却一直站在原地充耳不闻,甚至自己被浇了一裙子的茶也当看不见,吵的那个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董太夫人又大骂了顾葭一场之事自然瞒不过方雪柔,对婆媳二人龃龉的根本原因也是心知肚明,因笑着与自己的贴身丫鬟道:“我原还想着,要扳倒顾氏那贱人,少不得只能忍痛对侯爷下手,才能让太夫人痛下决心,谁曾想大好的机会就送到眼前来了,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然后附耳如此这般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通。

    于是到了晚间,方雪柔和董无忌的次子董松就开始上吐下泻起来,小小的婴儿哭闹着抽搐着,瞧得人好生心疼。

    方雪柔哭了个肝肠寸断,董无忌也是大急,忙忙遣人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来了一看,孩子却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再给孩子的奶娘一探脉,也中了毒,显然那毒是下给奶娘,通过奶娘的乳汁传到董松身上的,只不过奶娘是成人,剂量浅些一时还不至有什么明显的中毒症状显现出来,董松却仅只五个月,根本抗不住那药性,即刻便发作起来。

    董无忌当即勃然大怒,适逢董太夫人也闻讯过来了,母子两个忍怒一商量,都说要立刻彻查此事,不然今日中毒的是董松,明日指不定就是董柏,甚至是他们母子了!

    董太夫人遂打发了自己的贴身嬷嬷领着人亲自去查,首先要查的自然是厨房,毒从口入,董松奶娘的吃食与其他下人的都不一样,有心人要下手的机会自然也更多。

    不想这一查,便查到了顾葭头上,就在昨儿,她屋里一个二等丫鬟便在非饭点悄悄儿去了大厨房,据大夫的说法,董松中的是夹竹桃花米分的毒,顾葭院里也的确有两株夹竹桃。

    董太夫人听了贴身嬷嬷的回复,气得浑身直打颤:“那个贱人,自进我董家门以来,上不孝婆婆不敬夫君,下不对庶子慈爱不对姬妾宽容,我想着到底她已是董家的媳妇儿了,指不定年纪大些就好了,所以都容了她,谁知道她竟敢毒害起我的孙子来,今日我若再饶了她,我再不活着!”

    董无忌也是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毒妇,今日我一定要休了你!”一阵风似的卷去顾葭的院子,亲自动手将顾葭给揪到了方雪柔屋里来,问她认不认罪?

    顾葭被董无忌大力掼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好半晌才挣扎着爬了起来,怒声道:“我何罪之有,你要发疯是你的事,别来招惹我,惹急了我,我一把火把建安侯府烧了,大家都去死!”

    本只是一句气话,听在董太夫人和董无忌眼里,却是彻底坐实了顾葭的罪名,不管她认不认,连自己的婆婆和夫君都敢说烧死就烧死了,何况是她素日就恨之入骨的庶子?

    董太夫人原本还有些不赞成董无忌休妻的,这会儿也不再犹豫了,直接与儿子道:“你与贱人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就算没有证据,也只会是她对松儿下手,这家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我是孩子的亲祖母,你是孩子的亲爹,方氏是孩子的亲娘,柏儿是亲哥哥且年纪还小,又养在我屋里,素日根本没离开过我的视线,不是贱人,还能是谁?何况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她认与不认,都是一个样!来人,取文房四宝来,这样的毒妇,我们董家岂能容她,便是官司打到御前,理亏的也绝不是我们!”

    顾葭至此方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当即怒声反驳起来:“什么人证物证俱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里又是建安侯府,素日管事的还是方雪柔这个贱人,要栽赃陷害我根本易如反掌,昔年武则天为了陷害王皇后,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掐死,方雪柔只是给自己的儿子下点根本死不了的小毒而已,她岂会做不出来?可你们若是想以此莫须有的罪名休我,却是打错了主意,我父亲与大伯父就算只是为了太子妃的声誉,也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